第81章 砂仁鸡卷-《医食无忧[穿越]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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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苏亭道:“不用,已经洗干净了。海棠,先别睡。”

    白海棠困倦地睁着眼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昨天啊我听巷子里一个婶娘说,有家铺子上招记笔先生,我去给人做几天短工,只白日去,晚上就回来。你好好的,在家不要乱走,也别跟昨天似的到处去找我了,大年下的外头净是闹事的乞丐痞子,你一个人不安全。若是饿了,碗里有煮好的芋头,你多少吃些,晚上回来我再给你做饭。”

    白海棠紧张兮兮地问:“你回来吗?”

    苏亭笑道:“当然回来。我能去哪,没有你我哪里都不会去。”

    “嗯……”白海棠点点头,“我听你的,不出门。”

    大年二八,各家欢天喜地,越往城东,富贵人越多,街上铺子虽关了不少,但仍旧人如云涌,春风得意楼前红绸彩灯,门庭若市。地上积雪未化,墙角阴沟里结成了硬实的冰霜,但前来预定年节荤菜的达官贵族们络绎不绝,车辙脚印在台阶下轧出一条条乱痕。

    苏亭走进去,便有跑堂伙计迎上来,将他带到二楼一间房外,他抬手敲了敲:“姜少爷……”

    “啊——”一声短促的惊叫从房间里发出,紧接着被什么人捂住,有东西被撞下来,砰呲碎在地上,又似乎有翻身打架的动静。

    苏亭以为房中进了歹徒,忙伸手推门,门自里面销着,他又跑去推窗,窗倒没锁,却有东西挡住了,只能推开细细一条缝。他歪着眼睛向里面窥视,方要喊人,见到其中景象,眸仁倏忽一缩——只见雪白一截长腿在半空中乱弹,一只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猛地抓上来,不知是水还是汗,顺着指尖滴落。

    “好疼……”

    啪嗒一下,一声好疼,惊在苏亭心上。

    他呼吸微滞,下意识以为那男人就是姜秉仁,这大白日的,他们就在、就在……他脚下连忙退后了两步,本能就要撒腿逃跑,奔到楼梯前,又猛地停住了脚步。

    房间里窸窣又响了好大一会儿才歇住,姜秉仁捂着脖子,气得蹬了某人一脚:“大早上发什么春呐!咬我脖子好疼的。”

    “小二主子醒了,做仆从的自然要伺候伺候。”石星欺上来,摆弄着人的手指,一顿,又说,“你与那苏生做戏,我吃味了。”

    “想折腾我罢了,莫寻借口。”姜秉仁拿被子给小小姜少爷盖上,恼羞成怒地攘了对方一把,石星顺势退开,又痛哼一声,他连忙一个骨碌翻身爬过去,撸起石星袖子看了看,好大一片淤青!他顿时心疼:“昨天挡扁担那一下?本来也打不中我,你去挡它作甚么!”

    石星单手扯来衣裳裹在少年身上:“公子不在,你就是我主子。我们做侍卫的,即便是万中之一的危险,也不能让主子经受。”

    姜秉仁喜滋滋地套上衣袖,要叫人送点化瘀药油来。

    石星道:“好了,这点小伤没什么大碍,苏亭已经到了,正在外头。”

    “管他做什么,叫他等着。”话毕,姜秉仁脸上的不喜之色又瞬间褪去,换上一副小狗腿般的讨好表情,若他有尾巴,此时也早该在屁股后头摇起来了,“明天廿九,春风得意楼也要关门的,晚上跟我回府上去罢?”

    石星笑道:“去作甚么,我拐带了他们的小少爷,怕要被打出来。”

    姜秉仁扁扁嘴:“我一个人过年有什么意思,我爹见我就要骂我不学无术的,那几个姨娘庶弟惯会在我爹跟前吹耳旁风,你不跟我过,我会闷死!我把你带回去,藏在我的房间里,除夕我在前头吃两口就回来,我们一起守岁呀!好不好嘛?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石星捏捏他的脸蛋,“跟你做一回金屋藏娇。”

    姜秉仁这才开心了,又给他揉好药油,才出去见苏亭。

    虽说是见,却也真只是见了一眼,下一眼就被几个家丁五花大绑捆了起来,一路穿街过巷,扛到了一座城郊的大院子里,院中有磨有碾,热火朝天,香气扑鼻,姜秉仁挥挥手,让人将他放下来:“行了,就在这儿陪我顽罢,做不够活儿就不要回家了。”

    这油坊里本是有驴来拉力,但驴子也有病了死了的,一时补不上,这时候就得用人力来顶。姜秉仁说完,石星遣人搬来了桌椅板凳,瓜子果仁、吹弹琵琶,红泥炉上的白梅汤,搞得好端端一个油坊里曲调悠扬,惬意得不像来监工的。

    被当做驴子使唤的苏亭: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这厢汗如雨下,磨绳在肩上嵌出一道深褶,几乎要脱力倒下。那边院墙外,白梅盛绽,雪压梢头,一支独俏,他看了会儿,忽地又有了力气:只要他们能给海棠治病,请最好的大夫、用最好的药,别说他是被人当驴使唤,就是让他变成头驴,他也愿意呐。

    “八角、草果、桂皮,各一两;山柰、丁香、花椒、茴香、香叶半两……嗯,再放点白糖罢?”一碗面馆中肉香扑鼻,卤汁咸溢,余锦年舀起一勺熬了一宿的白卤水,用舌尖抿了一口,随即又往卤汁锅中添了一份黄酒、一份汤,三两片老姜,又转头去看段明的手艺。

    段明那边好一番刀尖翻飞,看得余锦年是眼花缭乱,拍手叫好,他正惊奇着,季鸿突然一本正经道:“段明是侍卫里刀法最好的,杀人取骨,无往不利,能将一整张人皮完整地剥下来。”

    余锦年微张着嘴,一不留神就“咣当”一声将勺子掉进了锅里,他忙抓了筷子去捞勺。

    段明很是苦恼道:“公子,你莫开顽笑了,我何日剥过人皮。”余锦年心中一松,便又听段明说:“我只剥过猪皮来练刀,这猪脸上的皮最是难剥,剥完之后铺在地上,似毯子一般好大一张。”

    余锦年:“……”所以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要练这种剥皮的手艺?

    说着话,段明放下刀,捏着鸡脖子将剖好公鸡提起来,右手轻轻那么一抖落,就听噼里啪啦一节节骨头从开膛破肚的鸡肚子里掉出来,顷刻之间,一只肥壮的鸡就脱了骨、去了形,松垮垮地垂了下来,而皮肉处却没有一丝断裂。

    余锦年自己虽也会取骨,且仗着专业学识的缘故,还自信剖得很好,却没想到段明的手艺比他还要快而细致。他上手摸了摸,竟然真一根骨头都没有了,不禁又一声惊叹,莫非这就是医生和杀手的差距?

    他拿盘子托起脱骨的鸡,兴致勃勃地跑出去给清欢讲这奇事,段明将案板上的碎骨清理干净,再一次感慨道:“小公子真的、真的很好哄啊……”

    季鸿面上含笑。

    夸张地形容完段明的脱骨术,余锦年才把鸡用盐、酒、葱姜腌制起来,同时将一碟剥好的核桃仁敲碎、炒熟。待鸡腌得稍微入味,便找一块结实的干净棉布铺在案上。

    之后脱骨鸡砍去头尾爪,取出腹中葱姜,平铺在棉布上,再将炒熟的核桃仁、洗净的枸杞子,以及碾好的砂仁粉裹在鸡肉上头,并似做酱肘子一般用棉布把鸡肉紧紧地卷起来,两头用线扎牢,放到白卤汁的锅中小火慢煮半个时辰。

    时时煮,时时将汤汁上层的白沫撇去。

    过两日除夕,届时桌上少不了荤菜,这些耗时候的荤菜冷盘,余锦年就先动火做了,左右外头寒冷刺骨,是个天然冰箱,这些东西也不会坏,反而因为沾上些雪气,更有一种劲道滋味呢。

    这道砂仁鸡卷还要炖上一会儿,余锦年先拿出了一袋药材,打算做个土茯苓水晶糕,到时带着一起去白海棠那儿,一是这就过年了,也不好空手上门,二是余锦年对人心生怜情,便总想表达一些善意。

    他到处送东西这毛病是改不了了,季鸿也就不强使他改,反正自己这边够他吃喝不愁,他爱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罢,就算出了什么事,也还有他这个季公子做后盾,这一时半会儿的庇佑个傻兮兮的小郎中还是没什么问题的。

    土茯苓片加水,煎出一锅药汁来,分作两碗,一碗与甘草水混匀,另一碗则代水将马蹄粉搅成白浆,然后两碗并入一个深盘,用木匙慢慢地搅动均匀。

    之后盘上盖一层吸水的棉布,放在饭甑里蒸熟。

    土茯苓能够消痈肿瘰疬、除筋骨痹痛、解肢体痉挛,是自古以来公认治疗杨梅疮的药,但这般做食材剂量的土茯苓却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,仅能做个无可无不可的小药膳吃吃,算是个聊胜于无罢,至于大剂量的药汤之剂,还得等彻底确定是杨梅疮了,方才好下方子。

    忙里忙外的,待有了闲暇去往白海棠家时,已尽傍晚。

    见天色已晚,余锦年挎上装了土茯苓水晶糕的篮子,连忙拔脚出门去,他这会儿一匆忙,竟是忘了裹件厚衣,才冻得噗嗤一个喷嚏出来,季鸿就提着件披风走来了。

    他也不犟嘴,老老实实听季大公子数落了一阵,缩着脖子叫他给系上带儿,末了嘴一甜:“哎呀,我都快冻傻啦!你来得真及时,我真喜欢你。”

    季鸿的数落便戛然而止,简直不能更受用。

    那日姜秉仁和石星在屋顶上吵架,说得还真对,这少年就是嘴甜,知道怎么捏着人最软的那块,甜得你四面八方晕头转向,最后浑然不知地被他牵着鼻子走,可不就是个小妖精。

    小妖精顺着姜秉仁给他的地址,摸到了后戏坊胡同一扇破落小门前。已到年关,门上连个灯笼都没有,漆黑一片,跟个黑洞似的,还真不好找。

    他推门进去,便听里头惊喜道:“亭郎,是你吗?”

    白海棠扶着门框出来,见是余锦年,失望之下,又奇怪道:“那日的老板……您怎么来了?”

    “我叫余锦年,这个是我的阿兄。”余锦年喜欢繁事化简,所以回回介绍都说季鸿是他哥哥,这样旁人不会过多猜测,他也不用过多解释,“实不相瞒,是苏小郎君请我来给你瞧病的。”

    只看脸,白海棠或许只以为他是个好心的面馆老板,但说起“余锦年”这个名字,如今信安县中谁人不知,正是那个活死人的小神医啊。

    白海棠惊诧住了,半晌才想起将他们让进屋中。

    余锦年左右打量了一番这个房子,右手边一个小小的耳房,门前垛着零散柴火和大小不一的木盆,想来是做厨房之用,正屋不过方寸大小,外头看着虽破落,但仔细瞧来,其中许多器具还颇有些精致,比如八仙桌上柳燕双飞的白瓷对盏,书案上一枚红绘锦鲤笔洗,然而这些东西多在日常使用中有所损破,是当不出什么钱来的,仅能看出,他们曾经也过了一段衣食无忧的生活。

    “小神医,”白海棠惴惴道,“真是亭郎请你来的吗?可是我们并没有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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